鐵監深處,一條小河從山裡面流出來,在兩座小山夾峙的地方,被一座堤堰攔腰截斷,成了一個小湖。這一帶四季降雨不均衡,山間河流雨季奔騰咆哮,冬春旱季則成涓涓細流。今年夏秋雨水特別多,河雖然不大,截出來的湖卻碧波蕩漾,填滿了周邊幾座小山之間的深溝。
這就是鐵監現在用的鍛造動力的來源,所有的水力機械,都由這裡引出去的水推動。利用地形挖渠引水,在合適的地方設置轉輪,在鐵監內形成了幾個加工中心。
這一日天氣晴朗,附近山上漫山金黃,湖裡的水平靜無波。幾十個鐵監的士卒在閘門處,正在更換水閘。現在產鐵了,以前的木斗門自然要換掉,改成包鐵的。
杜中宵站在湖邊,看著士卒們把木閘升起,卸下木閘,換了重製的包鐵閘門上去。提升閘門並不容易,好幾個人推著絞盤,緩緩提起。新的閘門是用螺旋升降,把舊的換下,新的裝上。
這個年代製造螺栓、螺杆並不容易,鐵監能夠生產出大致通用的這種螺柱,是了不起的事。
見一切順利,杜中宵離開湖邊,看天氣晴好,信步而行。不多時,到了湖邊的一排大房子前,聽見裡面聲音熱烈,便走了進去。
這處房子非常高大,蘇頌正與包括聶茂、童安路在內的二十多個人圍在一起,議論旁邊被拆開的蒸汽機。這台當年杜中宵在永城時制出來的機器,數年之間經過陶十七和蘇頌許多次改進,現在只是留下了當初的大框架,裡面的具體結構早已面目全非。這本就是實驗機器,此次到了鐵監,終於完成使命。
前些日子到處修路,這機器裝上了兩個大石碾,到處壓路。這次被拆,兩個大石碾擺在門口,倒像是守門的神獸。這台機器已經沒有用處了,成了鐵監教學的工具。
見到杜中宵進來,蘇頌和眾人急忙行禮。
到中間的位子坐下來,杜中宵道:「如何?這機器到底是怎樣構造,所有人都清楚了吧?」
蘇頌道:「這裡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聰明之士,費了這些日子,已經清楚了。」
杜中宵點了點頭,道:「最重要的,是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不只是要清楚機器構造,還要知道是個什麼道理,為什麼要燒煤,怎麼就能夠轉起來做事。從這機器出來的力是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性子,用要怎麼用。把這些統統都搞熟了,將來前途無量。」
眾人一起稱是。他們都是經過最近幾個月學習,挑選出來對機械方面有天賦的。他們不是工匠,是從最淺顯的理論開始,一步一步深入,再親自動手實踐,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他們在這裡研究的,主要是機器的原理和結構,怎麼改進,怎麼利用。真要動手製做零件,有配合的巧手匠人。
問了眾人這些日子的情況,杜中宵站起身,看一邊拆開的機器。
蘇頌做事很有條理,龐大的機身畫出一個一個小區域,擺了許多小桌,上面放著拆出的零件。每個零件前邊一張字條,寫了零件名字,裝在哪裡,有什麼樣的用處。不要小看了每張字條上的幾十個字,能夠完全搞清,都代表了一定的知識。
裡面的具體結構和零件,杜中宵都有些陌生。蘇頌和陶十七改了太多,而且另起名字,命名跟他從前學的不是一個系統。他們起的名字,大量使用箭、評、盤、軛等字樣,杜中宵熟悉的軸、輪、杆等字樣則很少出現。這種事情沒法強求,杜中宵只能要求他們起名有所據,統一按照功能起名,成一系統。
看著這些自己既熟悉又陌生零件,杜中宵暗暗嘆了口氣。這機器,已經慢慢從自己熟悉的那種東西變成了這個時代的東西,從實物到名稱,都會跟自己熟悉的不同,只能慢慢適應。
看過一遍,杜中宵重又坐下,道:「這台蒸汽機,你們一起拆開,想來也重新裝過了。這些日子已經熟悉,接下來要想辦法,做得更輕便些,更好用些。」
眾人一起應諾。
杜中宵又道:「以前初制這機器的時候,好鋼難尋,多用生鐵,既笨且重。現在鐵監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