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玄袍如墨,膚白如雪,五官精緻得類如妖孽,近乎邪門。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永遠輕輕勾起。
他愛笑,卻是笑不達眼底,站在那裡,縱有漫天光亮,亦不沾其身半分。讓人見之如瘟神,止不住頭皮發麻,汗毛直立。
誰見著他不怕?
「數年不見,小阿枳越發的膽小。」
他一步一頓的走向她,黑色的皂靴穩穩的踩在地上,發出了細碎的聲響,終是停在了溫枳跟前,慢慢蹲下來,與她保持平視。
「怎麼,連阿哥都不認識了?」他伸手撫上她冰涼的面頰,骨節分明的指尖,在她的肌膚上遊走,終是停留在她纖細的脖頸處。
溫枳直勾勾的盯著他,「阿、阿哥?」
舅父家的義子,容家失蹤的三郎——容九喑。
幼時,容九喑在溫家住過幾年,那時候溫枳還小,身邊沒有兄弟姐妹,難得有個哥哥來小住,便是日日纏著他,連吃飯睡覺也要跟著他。
可這位小哥哥,眼神很冷,性子孤僻,做事十分狠辣,若是誰敢得罪他,定是沒有好果子吃,後來她不慎見著他折磨人的手段,嚇得高燒數日不退。
病癒之後才知道,父親和母親已經將他送去了別院。
後來她也去過別院,但因著心裡害怕,只遠遠的瞧過幾眼,再也沒敢靠近。
直到現在,她見著這位表兄,都會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夜,還會止不住顫抖……
容九喑蹲在那裡,「要我抱你起來?」
「不用。」
溫枳慌忙拂開他的手,扶著牆慢慢站起來,仿佛是做錯事的孩子,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往牆邊靠了靠。
「嚇成這樣?」容九喑似乎不太高興,「小阿枳還真是記仇!成親這麼大的事兒,都不告訴阿哥,阿哥沒能趕上,喝你一杯喜酒,真是可惜。」
溫枳有些迷惘,此前沒見著他回來,為什麼這一次……他會出現在這裡?
自容九喑從別院離開後,便徹底消失了,容家和溫家找了他很久,始終沒能找到他的蹤跡,沒成想竟然在長安城內?
「那我……請阿哥喝酒?」周遭無人,溫枳環顧四周。
容九喑忽然笑了,「好啊!」
溫枳:「……」
客氣話,他也當真?
「下次。」容九喑伸手撫過她的髮髻,「此番阿哥還有要事,應不了你的約,不過沒關係,我知道你在哪……跑不了!」
最後三個字,他是笑著說的。
見著容九喑轉身,溫枳微微繃直了身子。
沒走兩步,他忽然又頓住,幽幽轉頭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說了句,「聽說昨晚的將,軍府,很熱鬧啊!」
語罷,他終於消失在巷子口。
溫枳脫力般靠在牆上,額角的冷汗徐徐滲出,對一個人的恐懼,來自於童年的心理陰影,是沒辦法輕易克服的。
回過神來,溫枳扶著牆緩步朝著另一處巷子口而去。
「爺?」崔堂上前行禮,「您這是?」
容九喑輕嗅著指尖的氣息,幽然吐出一口氣,「不打緊,只是逮住了一隻……不聽話的狸奴。」
「宮裡催您快些。」崔堂低聲開口,「咱趕緊走吧!」
容九喑翻身上馬,轉頭睨了一眼巷子口。
小阿枳,這杯酒……我喝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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