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柏不是一塊石頭,他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說從前他年紀小不懂事,對於爹娘的相繼去世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但如今,他自己都當爹了,又經歷了妻子的背叛,家庭的破裂,一個人拉扯著兒子生活。
他才真正明白當年父母的去世對他來說,失去的是什麼!
父母在,家就在。
父母不在,回到老楊家,說實話,哪怕爺奶都健在,叔叔嬸嬸們也都會給一口熱茶熱飯來招待下。
但是,那種為客的感覺,卻是怎麼都忽略不掉的。
待在叔叔嬸嬸們家中,還不如待在老宅分給二房的那兩間屋子裡更自在。
只是老宅那兩間屋子,因為長年累月都沒有人住,所以很荒蕪,屋子裡布滿了蜘蛛絲,推開門進去便是刺鼻的霉味兒,桌子上隨隨便便一抹,都是灰燼,嗆得人嗓子眼都發癢。
若不是迫不得已,楊永柏基本都不想帶兒子回老宅來。
這回帶兒子回來,也是將兒子暫時寄放在三叔家,三叔家客房多,今天遷完墳,下晝就帶兒子回他幹活的地方去吧,大熱的天,父子兩個寄宿在別人家也很不方便。
所以此刻,看到眼前這座長滿了樹枝和枯草的墳,因為當年老爹是死於意外,所以這墳並沒有立碑。
楊永柏鼻子裡酸酸的,眼眶也一陣陣發熱,他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鐵鍬,心情沉重的來到小磨指定的位置站好。
另一邊,楊華忠和楊華明兄弟拿著祭祀品,香燭,紙錢來到墳頭跟前。
將祭祀品一字排開,接著燒了紙錢,點了香燭,將酒水撒在墳前的地上。
地上的草叢裡好像藏著蟲子,被這燒酒那麼一頓澆灌,發出吱吱的聲響,在草叢裡翻滾了幾圈後一溜兒的鑽走了。
「都過來,跪下,給你們二叔,二伯磕頭,有請他起身挪窩。」楊華忠轉身吩咐身後老楊家的一眾子侄。
楊永進他們趕緊過來,在楊華林的墳前跪了兩排,大傢伙兒拜了又拜,然後楊華明點了一掛炮仗掛到旁邊的松樹枝上。
等到炮仗放完了,這邊也拜得差不多了,楊華忠讓眾人起身後,然後這邊的楊永柏握緊了鐵鍬的柄,開始用力鏟下去第一鍬
儀式整完後,大傢伙兒都紛紛拿起帶來的鐵鍬和鋤頭,順著楊永柏下鍬的那個位置為中心點,分別往周圍開挖。
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說話,埋著頭就是一頓挖
當夜色漸漸散去,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墳終於挖開了,露出裡面那口朱紅色的棺木。
「這木頭可真好,好多年了,竟一點兒都沒有腐爛!」
人群中有人發出這種感慨。
楊華明說:「這棺木當然好了,當初本是弄給我家老漢老太太的長生。沒想到最後讓二哥先用上了,哎!」
空氣中,突然就流淌著一絲悲傷的氣氛。
楊華忠蹲下身來,抬起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面前的棺木。
他的聲音低沉,且有點沙啞。
「二哥,好幾年沒見了,今個我們陪永柏過來,幫你挪個地兒,接你回咱老楊家祖墳地,跟二嫂和大哥他們團聚。」
「你莫慌,莫慌啊!」
楊華忠說完這番話之後,抬起手,朝楊永柏那招了招。
楊永柏來到了棺木前,噗通一聲跪下。
「爹!」他剛叫了一聲,聲音就哽咽住了。
埋下頭,雙手撐著膝蓋底下刨開的厚厚黃土,肩膀劇烈聳動著,大顆的眼淚啪嗒往下掉。
掉落到身下的黃土裡,頓時就被土壤給吸收於無形。
大傢伙兒什麼都沒說,都沉默的站在墳墓周圍。
楊永進楊永智他們看到楊永柏這樣,眼圈也都跟著紅了。
就連最放蕩無羈,平時嘻嘻哈哈成性了的楊永青,此刻都沉靜下來,面色凝重的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