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過,氣候溫暖。白色的衣裙在水裡翻騰。
寧忌從假山後探出頭來,伸手撓了撓後腦勺。
他身體健康、正值年少,又在戰場之上真真正正地經歷了生死搏殺,清醒的頭腦與敏銳的反應如今是最基本不過的素質。腦袋裡或許有些胡思亂想,但對於曲龍珺在幹嘛,他其實第一時間便有了認知輪廓。
小賤狗想不開要跳河,這倒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這傢伙心氣鬱結、氣息不暢,連帶著身體不好,整日鬱鬱寡歡,心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明顯不少。當然,作為十四歲的少年人,在寧忌看來所謂敵人無非也就是這麼一個東西,要不是他們想法扭曲、精神錯亂,怎麼會連點是非對錯都分不清楚,非得跑到華夏軍地盤上來搗亂。
他對於這些事情的成因想不清楚,也懶得去想,這些傻瓜隨時隨地瘋了、內訌了、爆炸了、自殺了……他若聽到,也會覺得是極其合理的事情。
唯獨這小賤狗突然死在眼前讓他覺得有些尷尬。
今日入夜出門時,假想之中還有兩撥壞人在,他還想著大展宏圖「哈哈哈哈」一番。與侯元顒聊完天,發現那位黃山不見得會變成壞人,他心想沒有關係,放一放就放一放,這邊還有另外一幫賤狗正要做壞事。誰知道才過來,作為壞蛋主角的曲龍珺就直接往河裡一跳……
這種情況下,自己不救她,聞壽賓的陰謀破產了。自己只能提前將他抓住,然後請軍隊中的叔叔伯伯介入,才能拷問出他其餘幾個「女兒」的身份,反正樂子不是自己的了。
而若是跑過去救下她,自己身份也暴露了,聞壽賓會察覺到不對,那麼為了不出問題,也只能立馬將宅子裡的賤狗們全都拿下……自己的「哈哈哈哈」還沒開始練,仍舊是到了頭。
「……」
我看你這是在針對我心魔之子龍傲天……
他糾結片刻,走到河水邊,眼見那水中的撲騰變得微弱,腦中閃過了許多個念頭,最終捏著喉嚨清了清嗓子。
「救命啊……咳咳,小姐跳水……小姐投河自盡啦!救命啊,小姐投河自盡啦」
正處於變聲期的公鴨嗓艱難地模仿著丫鬟的聲音,尖銳地響起來。旋即,迅速奔離。
****************
幾名下人手忙腳亂地將曲龍珺救上來後,女人已經因為嗆水處於昏迷狀態。救治的過程一塌糊塗,但總算保下了對方的性命。不多時還請來了附近的大夫為曲龍珺做進一步的問診。
下方忙忙碌碌的過程里,寧忌坐在木樓的屋頂上,神情嚴肅,並不開心。
華夏軍造反之後十餘年的艱難,他自有意識起,也是在這等艱難當中成長起來的。身邊的父母、兄長對他固然有所保護,但在這保護之外,反映出來的,自然也就是無比殘酷的現狀。
某位兒時朋友從某個時刻起,忽然沒有出現過,一些叔叔伯伯,曾經在他的記憶里留下了印象的,許久之後才想起來,他的名字出現在了某座墓園的石碑上。他在幼年時期尚不懂得犧牲的涵義,待到年紀漸漸大起來,這些有關犧牲的回憶,卻會從時間的深處找回來,令少年感到憤怒,也更加堅定。
他對於敵人,沒有絲毫的同情。西南大戰在戰場上的半年多時間,他救人、殺人都是堅決無比,女真人與南方漢人並不一樣的外在令他能夠清晰地辨認這種情緒,讓他清晰地愛也清晰地恨。
對於曲龍珺、聞壽賓原本也是這樣的心態,他能在暗中看著他們所有的陰謀詭計,加以嘲笑,因為在另一邊,他心中也無比清楚地知道,一旦到了需要動手的時候,他能夠毫不猶豫地殺光這幫賤狗。
這原本應該是一件純粹讓他感到愉悅的事情。
採用迂迴的手法救下了曲龍珺,此時冷靜下來想想,卻讓他的心中微微的感到不舒服起來。
敵人並不堅定,自己將來殺還是不殺,她若有什麼隱情在,自己考慮還是不考慮?少年是不願意考慮的,可父母兄長從小的教育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