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穩穩地向前駛去,沒有半點的震盪,讓車廂中兩人面前案上的兩盞茶湯都沒有半點晃動。
魏梁的目光落在那茶盞上足有半晌後,方才緩緩抬頭,語氣里多有糾結:「所以說後來他們的態度都是裝出來的?」雖帶著一絲疑問的意思,但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魏梁可不是蠢人,相反他素來心細,只是因為此番關係到親族人等,才會更願意相信他們的說辭。但現在,隨著李凌將話挑明,他也就不好再欺騙自己了。
是啊,別看那些人之後表現得頗為親近熱切,可實際上,剛才的酒席宴上眾叔伯兄弟與他總有著隔閡,甚至都不敢與他有過多的眼神交流,顯然他們心中成見並未真如所說般消失,尤其是對主宗那些個人來說,這次的低頭更讓他們感到難以接受。
李凌陪著他陷入沉默,半晌後才輕輕一嘆:「老師,這是人之本性,哪怕是一家人,也有個親疏遠近,利弊得失,更別提你們魏氏一族好幾百人了。何況你與他們本來就交流不多,他們也沒能從你身上獲得什麼好處,自然就難有傾向了。」
「是啊,不光是我旁支的身份,更在於他們本就與我並不親近,所以他們也更希望魏介能有出息,而非我。所以此番他們縱然低頭,卻非發自真心,所以今後……」
「這個老師倒不必過於擔心,魏家縱然有著光輝的過往,但那終究是過去了,他們現在對朝中局勢的影響力卻是微乎其微,不然那魏介也不可能一直停在刑部員外郎一職上多年未有提升了。所以他們縱然再有不滿,也妨礙不到老師。倒是那魏介本人,才是老師今後需要注意的目標,他必然不會服氣,難說今後會不會在暗中使什麼花招。」
魏梁點點頭,隨即又是一笑:「魏介的為人我還是很了解的,他雖不算什麼君子,但也不是那等無惡不作的小人。何況他與我畢竟是族中兄弟,總不能真因此就對我用什麼陰謀算計吧。」
李凌稍微猶豫了下,但到底沒有多說什麼。人家畢竟是真正的族中兄弟,自己總不能說得太過分了,而且他也相信以老師的能力,即便真遇到什麼麻煩,也能從容應對。
半晌後,魏梁才又看著李凌道:「你剛剛還說到了老太公,認為他也有私心?」
「當然,不然老師真以為他會出現得這麼湊巧嗎?正好是我們已經拿到主導權,甚至都有挑起族中各方矛盾的時候,他便突然進來了。」
「或許真就這麼巧合呢?」
李凌眯眼看著他:「老師,他雖是長輩,但你也無須刻意為他開脫。其實不光是他出現的時機有問題,他說出的許多話也可以證明我的推測。」
「怎麼說?」
「老師,若按你所想的,他是在我們控制住局勢後才趕到的,那他就必然不知我們之前都說了些什麼,對吧?」李凌在見到對方點頭後,又道,「可他之後又說了什麼?他不但對咱們之前的爭執瞭若指掌,更關鍵的在於,他甚至還知道我那些刻意提出的威脅言論。比如我與陸相有所關係,再比如我可以用強斷絕魏家風水的說辭……這些話語,除了在場人等,也就只有一直在外偷聽之人才能知曉了。可他才剛到就知道了一切,是不是過於神通廣大了,莫非八十多的老人家還有順風耳不成?」
魏梁聽完他這一番分析後,神色頓時變得更為難看,就連自己頗為敬重的老太公居然也在算計自己,有著極大的偏向性嗎?這讓他的整顆心都感到一陣發涼發緊,很不是滋味兒。
李凌瞥了自己老師一眼,先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才又說道:「其實這完全就在情理之中,要不是有作為一族之長的老太公首肯,就是你大伯怕也沒膽子威脅於你吧?只是他們為留餘地,才只把他一人推到了前頭,而老太公則作為後路,就像剛才那樣,由他出來收拾局面。
「甚至於其實那犧牲你,從而讓魏介拿到郎中一職的計劃都是由老太公一手確定,畢竟只有以他多年老臣的人脈,才能在你讓出位置後,幫魏介得到此官職啊。
「所以若我猜想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