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到了韋州,很快就發現大勢已去。曾經輔佐他的忠臣良將不冷不熱,雖然沒有明著造反,但也沒人再聽他的吩咐。只能借著僅剩的數千親衛,維持自己的地位。
沒移族是天都山沒煙峽一帶的党項大族,其首領沒移皆山有一女,生得容光瀲灩,千嬌百媚。元昊在天都山建南院,偶然見到,許給太子寧令哥為妻。
天都山一戰,沒移族舉族相隨元昊,到了韋州,很快成了這裡最大的勢力之一。
有一天元昊突發奇想,把許給自己兒子的沒移氏納入宮中,立為「新皇后」。這個時候的元昊大勢已去,乾脆縱情聲色,我行我素。貪圖沒移氏的美色是這樣做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原來的豪族大酋已經不再支持元昊,元昊需要新的支持力量,僻處天都山一直游離在党項核心之外的沒移族成了他的選擇。
女兒成了新皇后,沒移皆山以國丈自居,党項天下有他的一半,在韋州跋扈起來。外面曹克明大軍緊緊相逼,韋州的党項大族依然在爭權奪利,絲毫不停歇。
韋州雖然不是名城要地,周圍的山間盆地卻水草豐美,党項的部落非常多,這個年代是人口稠密的地方。與天都山一樣,韋州一帶對党項的重要性還要高於興靈兩州的灌溉平原。元昊每日在縱情酒色之餘,依然有一個夢想,靠著契丹調停,與宋講和,借著韋州一帶的資源和人口,再次興盛起來。當年他祖父繼遷的處境比他還難,不是一步一步起來了?
春天悄悄走了,夏天不知不覺就來了,天氣一天熱似一天。
韋州野利旺榮的住所,一株大楊樹下面,鋪了一張氈毯,中間的案上擺了附近的野果和幾樣肉食。寧令哥坐在案邊,一邊喝著酒,一邊默默吃著東西。
野利旺榮坐在另一邊,冷冷地看著寧令哥,黑著臉一言不發。
寧令哥有些怕野利旺榮,只裝作沒有看見野利旺榮的神色,喝酒吃肉不停。他的親舅舅野利遇乞陷在卓羅城,天都山又沒了另一個舅舅野利仁榮,現在野利族的大權盡都歸於野利旺榮,對他就沒有以前那麼疼愛了。但寧令哥不得元昊寵愛,惟有依託在野利家族庇護之下,不然新近得勢的沒移族隨時會對他下手。縱然有些冷言冷語,也只有忍著。
見寧令哥抹了抹嘴,向後邊挪了挪身子,野利旺榮沉聲道:「如何不飲酒了?」
寧令哥縮了縮脖子,小聲道:「酒多傷身,不宜多飲,我已酒足飯飽了——」
「你身為一國太子,未過門的妻子被他人奪了為妻,平日裡缺吃少穿,活的還有個人樣嗎?酒多傷身,你這種人活著又有什麼用?早早喝死,對你自己,對別人都是好事!」
寧令哥向後挪了挪身子,小聲道:「我又有什麼辦法?烏珠阿爹要——」
「烏珠要你的妻子你就送出去?要你的命是不是也送出去?」野利旺令聲色俱厲,「我野利家兩位族主為了元昊那廝被俘,忠心耿耿,天日可鑑!一個外甥做太子,卻被如此對待,元昊那賊喪心病狂!可恨你這小兒沒半分志氣,被人欺負了,只會來舅家蹭吃蹭喝!」
寧令哥低下頭,小聲嘟囔:「我又有什麼辦法?做太子有什麼用?除了阿舅家,誰還理我?縱然心中再是不滿,還不是生受!別的大臣還有部落,我卻什麼都沒有——」
野利旺榮猛地站了起來,彎腰怒視著寧令哥道:「你缺什麼?你缺的只是一個男兒的擔當!有骨氣,現在就提劍去把元昊那廝斬了,我扶你做本國之主!」
寧令哥低下頭,抱著腿,一聲不吭。
野利旺榮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對寧令哥道:「奪妻之恨,哪個男人能夠忍得了?更不要說,你娘被元昊那廝打入冷宮,最近又要廢了她的皇后之位!好好想想,再這樣窩囊下去,不要再來我門裡,侮沒了野利族的家風!」
看著野利旺榮怒氣沖沖地離去,寧令哥把頭埋在腿間哭了起來。元昊生性跋扈,寧令哥從小就畏之如虎,哪怕是被封了太子,在父親面前也是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