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極為果決的人,事不可為便不做他想,他從不認為一支蒙古馬賊就能在大清這頭猛虎的口中奪走皇帝醞釀多年,寄予厚望的歸化城,這對大清來說,就是一個奇恥大辱。
鮑承先的全族男丁已經被盛怒的陛下下令斬首,女子給披甲人為奴,卓囉甲喇也被剝奪所有榮耀,收回之前的所有賞賜,重新編入牛錄聽用。
多拉爾·杜富一族由上三旗降為下三旗眾,剝奪他的巴圖魯名號,並收回原本已經由他長子繼承的甲喇額真職銜。
范文程判斷錯誤,導致滿清朝廷以為多拉爾·杜富的戰死為明軍所為,放棄了繼續追殺馬賊的行動,此為滔天大罪,被皇帝下旨奪去了所有官職,全族收押老哈河老營,發往岳托軍前聽用,若不能將功贖罪,等待他全族唯一的下場便是為披甲人奴。
因為歸化城的丟失,大大的打亂了黃台吉的軍事部署以及期望,原本滿清征伐大同宣府不易,屢次進攻這兩處要害之地,屢屢因為路途,糧草種種原因不能長久圍攻。
如果,歸化城駐守一支大軍,就能威脅宣府,大同,與蒙古王公合兵一處,未必沒有攻下這兩處重地的希望。
最讓黃台吉不能忍受的便是——有宣府,大同守軍的存在,滿清大軍就不敢肆意進出大明腹地……
范文程接到歸化城變作藍田城的消息之後,如五雷轟頂,苦苦哀求黃台吉將他發往岳托貝勒軍前聽用,對於家人被困老哈河一事,他反而不是很在意,此時此刻,他只想著將藍田城與藍田縣的關係向皇帝稟報清楚,並且不惜日夜奔馳,只想著讓岳托重視藍田城,莫要將關中藍田縣的賊人當做普通賊寇,從而犯下多拉爾·杜富同樣的錯誤。
「這麼說,藍田城與關中藍田縣乃是出自一夥?」
看在范文程連日辛勞趕來軍中效力的份上,岳托並沒有為難或者看輕這個漢人。
范文程捧著一杯茶水雙手哆嗦的如同風中的樹葉,勉強把嘴湊到茶杯口子上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道:「本就是一伙人。」
岳托笑道:「小小的一個縣……」
范文程小心的放下茶杯道:「大貝勒,關中有一個笑話叫做——關中九個府,藍田占一半。」
岳托瞅瞅自己的副手杜度道:「無名之輩!」
杜度笑道:「給我兩萬大軍,一個月的糧草,六月天熱之時我們正好回遼東避暑。」
范文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大貝勒,藍田雲氏雖然聲名不彰,然實力雄厚,藍田縣令雲昭麾下奇人異士無數,短短几年便把一個窮困閉塞的藍田縣治理成人人嚮往的富貴之地。
這些年張家口商人與藍田雲氏交往稠密,張家口泰半貨物都出自藍田縣,當時奴才以為雲氏也只是渴慕我大清威名,願意投效我們,現在,藍田城的名號豎立起來,奴才方知我們所有人都被雲昭給騙了。
自從陛下準備重建歸化城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他就開始處心積慮的想要劫奪這座城,於是,他便以張家口為前驅,混入張家口商賈群,以支持大清修建歸化城為名,暗中謀算我們。
現在想起來,奴才真是該死,從他全力支持范肖山等人吸引流民北上,並且積極籌建歸化城一事上奴才就該有所發現。
如果那個時候奴才再聰明一些,就能窺破雲昭的奸謀,不至於讓歸化城落入他手。
大貝勒,藍田縣是我大清的敵人,還是強敵,萬萬不可小覷,以致我大軍為小人所趁。」
說到此處,范文程痛不欲生,連連叩頭,幾下之後,額頭便已經血跡斑斑。
此情此景,即便是身為建州人的岳托,杜度也大為感動。
岳托親自將范文程攙扶起來讓到座位上,這才看著范文程道:「既然你說藍田縣如何厲害,為何我們對此人知之如此之少?」
范文程顧不上擦拭額頭上的鮮血,痛心疾首的道:「在漢地,歷朝歷代的造反者多如牛毛,然而,第一個起事者,從來都是其餘梟雄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