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黑。
這時許直又讓人為他準備衣物,燒了熱水,王彥便舒服的洗了個澡。一個多月的磨難,待王彥換下長衫,穿上一身乾淨的短打,哪裡還有半分佳公子的樣子,分明一個活脫脫的佃戶模樣。混在難民中,任誰也不會知道,他是位才高八斗的舉人老爺了。
這個時代,普通人對於讀書人與官老爺存在天然的敬畏,很多人甚至神化他們,認為是神仙下凡,是天上的星宿轉世。
這樣的想法,讓王彥在難民中的地位很高,也是他一路逃來,從孤身一人,慢慢匯集兩百來口人的原因。而隊伍中的勛貴老爺又不願與平民接觸,他便勉為其難做了個占時的領隊。
洗去一身塵土,原本疲乏的身體頓時清爽不少,王彥便撐著一把借來的破傘,在眾人休息之處又轉了一圈。再確定基本安好後,他才放下心來,獨自往回走去。
他休息的地方很大,看得出來以前住的必是富貴人家,現在雖然荒廢了,但擠一擠還是能住上百人不止。可普通之人礙於身份不願進來,裡面便只住許直父女,王彥,以及幾位南逃的勛貴和家人。
回到院子,王彥卻發現屋前早已有人等候,卻是一身小斯打扮的許小姐,正朝院外張望。待她發現進來的王彥,小臉不禁一紅,她微微一行禮,又有些羞怯的小聲說道:「王公子,天有些涼,爹爹讓我送張毯子給公子。」
這許小姐今年不過十三歲,卻已經長得煞是好看,而且她生於官宦之家,自然又有一絲絲雅秀之氣。
這樣的女子,本該長於深閨,學那琴棋書畫,嫁於富貴人家,或是成就一番才子佳人的佳話,然而王朝更替,卻使得她隨父亡命天涯。
一身不合體的男裝套在她瘦小的身上,看著有些滑稽,也讓王彥有些心悸,他走到許小姐身前,連忙作揖,而後接過她手中的毯子道:「有勞許小姐親自送來,請務必代晚生謝過許大人。」
「王公子不必多禮,爹爹說一路南下本該相互扶持哩!」對於眼前的王公子,許嫣嫣還是很好奇的。
還在京城時,她便聽過王彥的才名,那一曲梁祝更是讓她驚嘆不已。
只是她不同於普通人家的女子,從小講的便是一個知書達理,自然不好主動接近,但一路上她卻沒少觀察這位王公子,然而現在兩人離得甚近,她卻又不敢看了。
王彥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看她羞怯的模樣,只當她是小姑娘臉皮薄,當下便微笑道:「既如此,那晚生也不再客氣。明天還要趕路,許小姐也請早些回去休息吧!」
許嫣嫣雖然還想待一會兒,想更多的了解能寫出梁祝這樣悽美的故事和音律的大才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是聽聞王彥之言,而且此時天色已晚,她也只得微微一禮,而後盈盈退去。
是夜,王彥拿毛毯一滾,便在木板上睡下。睡夢中,一場場光怪陸離的畫面又在他夢境中浮現。夢中的他看著另一個自己,身處於一個奇妙的世界。從出生到長大,每個細節都不可思議,可又那麼真實,仿佛真實的世界,讓他迷失,也讓他驚恐,他仿佛成了能看見未來的先聖一般!
「什麼?大明亡了!」
「李闖未能成勢,建奴入主中原!」
「剃髮易服,不從者斬!」
二十四橋明月夜,煙花三月下揚州。江南富庶之地,被屠無數,血水染紅了長江,屍身堆積如山,存者被髮左衽,華夏不復存也!
王彥猛然驚醒,四月天寒冷的夜晚,他竟然被夢中的景象生生嚇出一身冷汗。
可是建奴不過二十萬,怎麼可能入住中原呢?北方傳來消息,平西伯已然降了李闖。有山海關,有關寧鐵騎,再加上李闖四五十萬人馬,建奴怎麼可能入關?王彥百思不得其解!或許這就只是個夢吧!
此時大雨已經停歇,但天卻未亮,可王彥卻睡意全無。他披上毯子,準備去院中走走,思考夢境帶給他的疑惑。然而正在這時,他卻突然感到大地一陣震動,他曾見過朝廷過兵,知道只有騎兵才有如此聲勢。如今北直隸已然沒了官軍,那只能是闖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