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傷亡慘重、屍骸枕籍,但虜兵倉促突入街巷、河渠縱橫的郭城,面對不計其數、胸臆間熱血已被激起的民眾與守軍聯手抵禦,也必然將遭受到他們此次南侵以來未曾遭遇的傷亡。而時間也不允許他們強攻內城。這最終必叫汴梁得保,也能為大越爭得更多的喘息時間。虜兵倘若坐觀不動,一方面亂民夾於內外城之間難有作為,一方面朝廷投鼠忌囂,不敢清剿,只會多加撫慰以安其心,而待虜兵北撤後,再打開外城諸門驅趕出城,使之早早南下。這樣的結果也要好過這數十萬民眾在虜兵再次南侵時慘遭屠戮!這樣的結果,哪怕是叫廟堂之上的那些昏庸之輩對亂民賊子保持足夠的警惕,也好過他們以為虜兵北撤之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這樣的山河,已非尋常手段能夠收拾,以毒攻毒,實是迫不得已。另外,徐懷恐怕要將相公您的死訊宣揚出去……」
「父親寧可欺君,也要在赤扈人撤兵之前隱瞞死訊,萬萬不可宣告出去!」王番說道。
「相公心愿乃是驅逐胡虜、山河靖平——相公生前遺囑的真正本意,也是令我等不要再拘泥常情常理行事,」徐懷跟王番說道,「郭城民意已有沸騰之象,相公在奸臣得除之後辭世,死訊傳出,更多會叫十數萬守軍滋生同仇之氣,虜兵倘若敢在這時候侵入郭城,遭遇的更多將是誓死抵擋——這已非相公生前擔憂他死訊傳出會令軍心潰散。再者,天漸炎熱,王番郎君你真忍心用石灰函封相公遺體」
王番看向盧雄、王孔、鄭壽,問道:「你們以為如何」
他們三人也在王稟生前承諾密守死訊,王番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你確定相公死訊傳出,有益無害」盧雄鄭重其事的盯住徐懷問道。
形勢已經混亂到他再也看不清楚形勢將怎麼發展,現在要他違背王稟的遺囑分開其死訊,盧雄心裡也難以取捨。
「我若存私念,大可留在楚山坐看河淮糜爛,」徐懷說道。
王番又問道:「倘若虜兵突襲過來,內城不能守呢」
「我們不說這次,但說赤扈人此番撤去,待其再次南下,汴梁淪陷是不是必然之事」徐懷問道。
「……」王番、盧雄等人都默然無語。
這其實也是王稟生前所看透的事實,他們無法迴避。
徐懷繼續說道:「倘若我種種算計有誤,致使汴梁此番便遭淪陷,但景王在鞏縣與西軍援師在一起,這樣的結果是不是也要好過汴梁淪陷時,景王也一併落入敵手」
王番看了朱沆一眼,都知道徐懷所說不錯,要是汴梁這次淪陷,周鶴、苗彥雄、鄭懷忠、高純年、吳文澈以及胡楷等人不管跟景王投不投契,都會擁立景王,不可能會舍近取遠去擁立為赤扈騎兵封堵在魏州的魯王。
朱沆這時候才算徹底明白過來,徐懷為何會完全無視郭城亂起的後果了。
汴梁之前的形勢都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的地步了,他們還需要擔心、害怕再添什麼變數嗎
「倘若虜兵如你所料,倉促間未敢強攻汴梁,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王番繼續問道。
「虜兵不趁機強攻汴梁,接下來半個月內就會渡河北撤,朝廷也會傳詔景王歸京,」徐懷說道,「我們要做的,就是勸諫景王為家國大義,不從亂詔!」
「勸景王抗旨」朱沆驚問道,「景王如何肯聽從我們」
所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從」,朱沆不是拘泥之人,他也不覺得抗詔不遵就一定是大逆不道的事,要不然之前就不可能答應隱瞞王稟的死訊。
現在滿朝文武都後悔錯誅王孝成。
然而,他們是他們,景王是景王,朱沆深知景王這些年都極為小心謹慎,一直都有極深的顧慮,生怕被陳皇后一系抓住把柄,卻未必會聽從他們的勸諫。
「我們秘密護送纓雲郡主去鞏縣,景王會將纓雲郡主交出來嗎」徐懷問道,「將纓雲郡主及諸多宗室女抵償給赤扈人,也是下了聖旨的,這樣的帝命,景王會一味的聽從嗎」
「有時候並非景王想不